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單期簡介
管你的風險創你的事業
一般人認為多數企業家都能「張開雙臂,擁抱風險」,事實不然。
2004-01-08 /  6478  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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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大環境拔河的台灣創業家

簡介

吳作樂
台灣大學數學系畢業,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統計通訊博士,現為宏遠育成科技總經理,曾任工研院電通所副所長,連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,專精於高科技產業發展及競爭趨勢之預測,通訊產業創新技術之開發、引進及行銷業務之管理與經營等領域。

2000 年的達康泡沫之後,網路之夢大本營的美國矽谷,到底復元了沒有?歷經大浪襲捲的創業人士,痊癒的情況是不是重現當年的勇猛精力?即使是處於新興產業前端的創投業,對這些問題,似乎至今也沒有什麼確切的答案。反而是本週《大師輕鬆讀》選書〈管你的風險,創你的事業〉作者萊斯凸顯出復元過程的矽谷新貌。

現階段放眼望去,「標準的」矽谷創業者,應該依舊保有創新技術的靈活動機,也期許新創事業發展成功的雄心大志,「同時」需要具備降低風險的風險管理,謹慎運用既有資金與資源,了解外部環境的快速變遷,願意團隊協調、共同奮鬥,以達到賺取高報酬的創業最終目的。我形容這種現象,是一種鐘擺效應,更是美國的反思。以美國矽谷的馬失前蹄,借鏡全美的創業生態,重新面對新世紀的思惟。

美國矽谷的反思

英國 18 世紀史學三雄之一的勞勃森,著有《蘇格蘭史》、《查理五世當政史》、《美洲史》,強調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有絕對的關係。他認為,歷史的進步表現在心智的開展;可是少了經驗,少了物質世界的涉入而談心智的開展,根本就是緣木求魚。

在千禧年之前的美國矽谷,創新點子、關鍵技術(Killer Application)是皇冠上的寶石,有了這兩項珍寶,創業如探囊取物般容易。技術創新宛如創業者的精神糧食,從電腦螢幕前探出頭來的工程師,恣意揮霍源源不斷的創投基金,以為他自己在一指之間就能創業成功。

美國矽谷的創業人士,外部環境允許他們可以只懂創意、只有技術,不必了解經營學問,就可以跳進創業領域。因為技術創新就能吸引創投挹注資金,創投經理人幫助矽谷創業人士分析產業競爭力,讓未成熟的實驗技術,加速完成模組化、產出商業化的跡象。一旦創新成功,也就等於新創科技創業成功的肇始。在這一階段,創業者有兩條路可以選擇,其一是大量接受創投基金,以便擴大經營規模,及早邁向那斯達克上市掛牌的目標;其二是尋求新創事業出售、合併的可能,把小型新創事業賣給大公司。這兩種選擇,對美國創業者來說,都同樣能夠達到獲取高報酬的創業美夢。

達康公司的泡沫破滅,新經濟的虛幻瓦解,創業資金乾枯殆盡,逼著一群電腦程式員兼創業者赤裸裸地面對物質世界的殘酷,如稚子般重頭學習走路,一步步認識商業市場的現實。所幸,勞勃森說,商業是寬容的基礎,物質與商業有同樣重要的地位。萊斯把事實描述地更明白,清清楚楚告訴美國創業人士,新創事業是獲取高報酬的不二法門,此一鐵律亙古不變。較大不同的是,掛牌上市和出售公司的兩條路,在今天的低迷環境中都已經行不通了,創業者在踏進創業之途的同時,就必須具備能夠降低創業風險的知識與能力,找出活命的任何可能性,並且要有心裡準備,辛苦歷程將會就此孤獨地撐下去,直到新創事業蛻變成長開來。

台灣創業之道辛苦多

回頭看台灣的情境,大可不必像美國創業生態如此深刻地反思!理由很簡單:台灣創業者從來沒有好日子,即使景氣好還是咬緊牙根苦撐。近三年的經濟不景氣,以及全球市場丕變,台灣的創業者幾乎是打落牙齒和血吞,但求保有最後一口氣,「就是要活下去!」哪有美國創業大師「臨危指正」的空間?

在此舉出台灣創業者艱困創業的幾則實例。台灣的新創公司創業資金來源困難,尤其是三、五人成軍的微型企業,初始創業絕不會有創投基金看上,這無關乎你有多創新的技術、多優秀的人才,只因為台灣的創投業在傳統上就是不投資創業初期的標的。於是,台灣的創業者習慣向父母、親友募捐創業資金,累積新台幣三、五百萬元先到手,「開了店門,一切再說」。接著只能戒慎恐懼地運用這筆錢,因為他們極可能在二、三年內,都再也沒有新的資金進來。

若是不幸遇上創業失敗二、三次,以台灣環境承受失敗的極低容忍度,從此之後,該等創業者等於是「玩完了」(Game over)。資金來源斷了,創業所需的條件籌碼再也湊不攏。運氣好些的台灣創業者,手中新創事業熬過了最艱難的前面三年,可不可能公開上市換取投資人資金的認同?很抱歉,那是美式薯條漢堡,台灣的官方規定要新創公司賺了錢再說,而且還是接連二年有明顯獲利,否則依然留校查看,暫留在輔導名單之中。美式的第一條創業生存之道,顯然在台灣走不通。

試試另一條路,把新公司賣給大公司,如何?更是抱歉,在台灣,沒有大公司肯出錢買下小公司,若是大老闆真的看中對方的研發能力,不必白花力氣購併公司,直接把對方的團隊挖過來,輕鬆了事。類似的案例層出不窮,台灣的創業者要能打敗惡劣的環境,靠的就是自己「從頭到尾,一路走下去」。從創業創意發想算起,創業資金省省地用,經營團隊一人當三人用,努力熬過最初的三、四年,直到損益兩平,才是浮出檯面的契機。

管理創業沒有民主

過去三年的景氣低迷,確實澆熄了許多創業的創新點子,美國創業環境的土壤不再肥沃,新創事業的新增家數全球皆然地大幅降低,台灣的情勢更是嚴峻,創業者不僅要降低新創事業的一般風險,在極思獲取社會資源之前,更需要自我證明是一家會賺錢的新創企業。相較於作者所描述的降低風險經營模式,台灣的新創事業面臨的是「超級講求」降低風險。

以宏遠育成科技為例。民國 89 年間,一切蓬勃發展,國內創投業者與異業集資成立這家公司,包括霖園集團、萬海航運暨泰安產險事業體系及富鑫創業投資集團等。當時參與者本著願意貢獻資金與經驗,協助台灣新創公司初入市場時抵抗惡劣環境的想法,共同籌資新台幣 8 億元自有資金,集中投資在通訊、網際網路領域。

因為參與人中就具備創投的角色,宏遠育成科技公司自成立就有工具,能為每一項深具商業潛力的創意進行企畫、評估、催生、培育的工作。宏遠育成科技將設計、布局新產業創新公司之組合(portfolio),並提供場所讓創新公司進駐,以產生技術及營運上的策略性綜效。我們的出發點和營運模式,有很高的成功機率,但是至今二腳陷入景氣泥淖,讓公司投資人感到緊張。

在不景氣中,為了讓手上新創公司活下去的「氣」長一些,自然對經營成本抓得很緊,對於任何育成公司要求購買的額外器材,我的第一個反應一定是「不行」,除非能夠提出足以說服我的正當理由。我每星期都要看帳單,要是育成公司有意見,我的答案是:「只要你們就早日成功,就可以脫離我的魔掌。」這些作法的目的都是資金控管下的求生模式。

在此氛圍下,創投業之於育成公司的互動,態度要獨裁、作法要堅決,管理新創公司,沒有所謂的民主(Democracy is NOT),尤其現在處於非常時期,還有誰敢提出自由論呢?此外,在管理上我們要求非常嚴格,每週都要和育成企業開會,這能維持創投與育成公司之間的「對話」。唯有「對話」的存在,才能讓資金的使用、育成的過程能夠沒有漏失,也才會讓育成公司如當初所期待,逐步茁壯。

美國創投業現在對於既有投資標的,也是改為指派管理階層、經營老手進駐,從單純資金供應者,變身為虛擬管理團隊,目的在於讓該育成公司能在技術本位之外,接受經營管理的實際外援,讓創新團隊被磨練地更成熟、讓企業成長得更扎實。萊斯是這樣告訴讀者,我說的也是實際心得。有趣的是,在宏遠育成科技之外,台灣的創投業現在也跟著這樣做了,在資金投入之外,創投經理人扮演起虛擬經營管理者,要求新創公司以團體戰取代個人秀,讓技術創新的優質新創公司活的下去,殷殷期盼黎明曙光夾帶著銅錢的叮噹聲,早日出現。

創業活力生生不息

外部環境如此惡劣,令人訝異的是,台灣的創業生態未曾偃息、倦怠。在台灣,創業動力永遠生生不息,創業者即使牙齒都落光了仍然繼續打拚,新跳進來的創業者搶著接手退出人士丟出來的棒子,新創事業的模式也不斷創新,令研究創業的國際學者驚訝不已。

目前有些創業成功的企業家成為社會意見領袖,如林百里、溫世仁。但是令人擔心的是,未來的台灣,不可能再有第二個林百里,他們的創業模式也不能再被複制。新世代人才的培養該如何進行,才能既保有創業興奮,又能及早學習降低風險,這是大家需要共同思考之處。我衷心期盼,政府的力量能夠挹注到新創事業,以行動支持具有特色、發展潛力的新創企業在台灣繁衍成長,尤其是早期資金的提供,克服民間創投業不願介入的創業種子期,也能彌補技術新創研發輔助或業界科專的空窗期。創業初期的新創事業,最是需要政府伸手扶他們一把,從外部環境的適度改善,降低長期生存的眼前風險。